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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将自己温热的手探进了被子里,握住了池闲的胳膊。
  池闲注视着姜霁北的一举一动。
  姜霁北开始用自己的手轻轻搓揉池闲跟冰块一样的胳膊,嘴上不忘调侃:叫声哥,给你暖暖。
  听到这句话,池闲的眼终于忍不住弯出了笑意,叫得干脆:哥。
  *
  次日七点整,姜霁北准时地出现在了教室门口。
  离开医院回家后,他一夜没有好眠,眼下黑了一片。
  教室里窃窃私语的学生错过了昨天傍晚的大场面,见到当事人来了,哗啦一下,蹿成了沙丁鱼风暴,把姜霁北裹在人海里。
  我和你说,那个自然老师啊
  有照片吗?你拍了照吗?
  池闲还好吧?要不要全班去探望一下?
  姜霁北好不容易才跋山涉水地蹚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不管他愿不愿意,他不在场时的电梯坠楼后续被同学们一股脑地塞了过来。
  姜霁北刚才听到,有人挤在他的耳边,说载着自然老师和池闲的电梯里,发现了池闲被撕碎的画。
  自然老师
  如果他根本没有拼好画的话,那给池闲证明清白的说辞也就成了彻头彻尾的谎言。
  但学校保洁员已经清理了现场,他无法得知这样的说法是真是假。
  姜霁北把这件事情和之前的事件一起记在笔记本上。
  列出所有涉事人员的名字后,他用箭头标向了池闲。
  课堂上,班主任宣布,池闲需要静养,请了一个月的假。
  学生们各有各的神通,上午才过去,学校里就流传着那个老师的消息。
  那个老师连请假的机会都没有了,他摔断了脊椎,这辈子吃喝拉撒都只能在一张床上了。
  池闲不能上学,姜霁北在放学的时候把整理好的讲义和作业带到医院。
  等池闲出院,他就把讲义和作业带到池闲家里。
  时间平静地流逝着,半个月过去,姜霁北的身边没有再出现怪事。
  他甚至有些习惯了每日去找池闲的初中生活,因此不得不每天提醒自己,要注意池闲消失的原因。
  毕竟,自己是为此才被笔仙带到初中时期的。
  每次去找池闲的时候,姜霁北总会遇到池一鸣,或者说是不得不遇到。
  池闲母亲在医院里电话那头说的话竟然不是气话,池一鸣真的留在了家里,没有回外地的大学,不情不愿地照顾着弟弟。
  依照池闲父母的说法,他们要工作挣钱,自然不可能守在床边照顾他,工厂里的机器只要还在运转,就一天都离不了人。
  照顾弟弟的重任,哥哥天经地义要背着。
  尽管池一鸣上的是一个水得不能再水的末流学校,成天在学校里混日子,不是待在宿舍里睡大觉,就是熬夜打游戏,连课也不去上。
  但现在,连学校都去不成,他心里怨气极大,一下子就变得爱好学习起来,每天都抱怨着自己跟不上课了。
  因为怨恨池闲,池一鸣自然也不会给姜霁北好脸色看。
  姜霁北在池闲房间里给他讲题目时,客厅里的池一鸣要么把电视音量开到震天响,要么就故意制造出各种其他噪音,企图干扰两人的学习。
  姜霁北根本不搭理他,完全将他视作空气。
  周五的傍晚普通而平常。
  放学后,姜霁北把这周的讲义和作业整理好,例行去往池闲家。
  礼貌地敲门之后,姜霁北站在门口等待。
  须臾,屋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有年轻男人不耐烦的来了。
  门被拉开了一条缝。
  一张与池闲八分相似,但眉宇间满是怨气的脸出现在了门后。
  一双一看就是通宵打游戏后无精打采的眼睛来来回回扫了姜霁北几圈,眼睛的主人明知故问地刁难:怎么又是你?
  你好,我给池闲送家庭作业。姜霁北保持着公式化的笑容。
  池一鸣没有马上开门,而是用并不友善的视线又扫了他几眼,才把门拉开点,不乐意地说:进。
  他一边往回走,一边说:换鞋算了,你直接进来吧,别乱踩。
  虽然表面上在照顾池闲,但实际上池一鸣更多的是在家里玩。
  玩电脑玩手机,玩累了就睡觉,等父母回家了才装模作样地倒倒水。
  池闲从没指望过自己的哥哥,除了一开始请哥哥帮助他移动,等订做的轮椅到了,他就在家里自己照顾起自己来。
  除了池一鸣偶尔会制造噪音干扰池闲学习,平时兄弟俩谁也不理谁。
  见了半个月的面,姜霁北心中对这位池闲的兄长充满了不悦的情绪。
  但一想到对方那离奇到不可思议的未来,他没有把这种不悦表现出来。
  进了池闲家,站在玄关处的姜霁北把门带上。
  客厅没有开灯,窗外透进来的暮光映着暗色的地板砖,与老旧的家具交相辉映,整个屋子显得死气沉沉的。
  姜霁北正要朝池闲的房间走去,却被池一鸣拦住:等下,池闲不在那间。
  那他在哪?他转过头,蹙起眉。
  他在我房间。池一鸣顿了顿,面色不善地指了指自己的房间,他屋里的空调坏了,我爸妈让我和他换房间睡。
  这确实是池闲父母能干出来的事,随着池闲日渐展现出优越的学习天赋,他们对小儿子也越来越偏爱,把哥哥原有的东西都给弟弟,对他们来说再正常不过了。
  姜霁北将信将疑地走向池一鸣的房间。
  房门半掩着,屋内没有开灯,窗帘也紧紧拉着,连一丝光亮都没有。
  池闲?姜霁北没有进去,而是在房间门口停下脚步,我给你带作业来了。
  没有人回应。
  池闲并不在这个房间里。
  来不及判断池一鸣撒谎的动机,姜霁北刚要退开,突然,有人从身后用力推了他一把!
  姜霁北一个趔趄,身体不由自主地冲进了房内。
  与此同时,啪嗒一声,房门被人关上了。
  稳住脚步,姜霁北立即转身,便看到池一鸣靠着门框站着。
  你这是什么意思?他留意到池一鸣背在身后的右手,冷静地问,池闲在哪?
  我怎么知道?你不是知道我不管他的吗?池一鸣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将话题转到奇怪的方向,你天天来给他送什么书啊作业啊,你俩感情一定很好吧。
  说到这里,他忽然朝姜霁北走了几步。
  他一动,姜霁北也立刻跟着后退。
  池一鸣停下脚步,阴鸷的目光落到姜霁北的脸上,眼神更显愤恨:你的头发为什么是金棕色的?有钱人家的孩子初中就能染头发上学了吗?哼恶心的权贵!
  他一边说着,一边伸出左手,朝姜霁北的脸颊袭来。
  姜霁北当即后退一步,脑袋一偏,避开了池一鸣的手,但还是被对方碰到了扬起来的发丝。
  池一鸣,姜霁北冷冷地盯着池一鸣,这不太好吧。
  躲什么?他的躲避让池一鸣更显愤怒,池闲的少爷朋友,金贵到头发丝儿都不能碰了?
  姜霁北没回答。
  他转过眼睛,目光落到了自己的斜后方。
  斜后方是一张书桌,桌上有一个保温杯。
  如果池一鸣打算对他做些什么,他将用这个杯子砸碎对方的脑袋。
  下一秒,池一鸣果然朝他扑了过来!
  姜霁北顺势后退一步,撞到了书桌上,同时把手伸到身后,一把捞过那个保温杯,胳膊猛地一挥,将保温杯狠狠地砸到了池一鸣的头上!
  哐的一声,池一鸣倏地停下脚步,伸手捂住了头。
  姜霁北侧身移动,试图越过他,朝门口奔去。
  别动!见他要逃,池一鸣猛地抬起头,把一直背着的右手转到身前,手上寒芒闪烁。
  姜霁北这才发现,他的手中有一把明晃晃的水果刀。
  他疯了吗?
  他到底要做什么?
  为了稳住池一鸣,姜霁北不得不停下脚步。
  我没有得罪你吧?他盯着池一鸣手里的刀,提防着对方随时动作,为什么要拿刀对着我呢?
  从我回家以后,我爸妈没有一天给过我好脸色!姜霁北问到点子上了,池一鸣愤怒起来,骂我!每天骂我!不让我去学校,还让我照顾池闲!凭什么?!
  那是你爸妈的问题,你应该跟他们摊开聊。姜霁北企图转移他的注意力。
  但池一鸣的思维显然已经歪了:如果没有池闲,我就是这个家唯一的儿子!我爸妈怎么可能会偏心?!我什么都要跟他比什么都要跟他比只要池闲消失哈哈哈哈!
  那关我什么事?我就是一个送作业的。姜霁北的目光落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你?你更可恶!没想到,姜霁北的话反而让池一鸣的怨气更重了,每天都在我眼前晃,嘻嘻哈哈的,我知道,你们都在屋子里嘲笑我!
  不等姜霁北说话,池一鸣便举起了手里的刀。
  他一步步逼近姜霁北,脸上的笑容越发狰狞:关系这么好,那你们两个死在一起好了!
  就在池一鸣举着刀朝自己扎来时,姜霁北迅速扔下保温杯,操起一旁的椅子,用力往池一鸣身上砸!
  池一鸣却躲开了姜霁北的攻击,椅子落到地上,发出一声巨响。
  姜霁北的反抗彻底激怒了池一鸣,他朝姜霁北扑去,两人奋力搏斗起来。
  十五岁的少年身体素质跟二十岁的成年人的还是有一定差距的,姜霁北很快就落到下风。
  池一鸣把姜霁北踩到地上,一只手死死地卡着他的脖子,眼睛血红地狞笑道:等我先杀了你,再杀池闲,你们两个谁也跑不掉!
  姜霁北整个人被压着,几乎喘不过气来。
  池一鸣高高地举起水果刀,冷锐的光芒在姜霁北的眼中闪烁。
  就在挣扎的时候,姜霁北突然用余光瞥见,房门不知什么时候被人打开了!
  同一时间,池一鸣的动作像定格般卡住。
  他睁大眼睛,嘴张开,像是中邪了一样,卡在姜霁北脖子上的手也渐渐松了。
  姜霁北趁机摆脱了池一鸣的钳制,抓起滚到地上的保温杯,用力砸到了他的头上!
  池一鸣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脑袋贴着地面,一动不动地睁着眼睛,瞳孔涣散。
  姜霁北坐在地上,捂着自己的脖子,喘着粗气,抬头望向突然出现在门口的池闲。
  池闲坐在轮椅上,面无表情地盯着倒在地上的池一鸣,在没有开灯的阴暗里,他的眼神像结了冰的刀子。
  看到池闲的眼神,姜霁北忽然感到毛骨悚然。
  第88章 消失的故友(10)
  作为武器的保温杯潇洒了一回, 自由地在地上滚动。
  它撞到了屋内的床脚,塑料与木板的撞击声中回荡着金属内腔的鸣音。
  听到室内的动静,池闲推着轮椅进了门,伸手摸到墙上的开关。
  啪的一声, 惨白的照明灯亮起, 轮椅上的少年半眯上眼睛, 收回了居高临下的视线。
  他没再用恐怖的眼神继续盯着池一鸣, 而是将视线转向姜霁北。
  对视的那一瞬间,姜霁北看到, 池闲的眼神蓦地柔和下来, 像雪被火烫化。
  轮椅骨碌碌地动了。
  池闲控制着轮椅,行到池一鸣身前, 似乎是想过来拉姜霁北:有没有受伤?
  池一鸣倒在他俩之间, 碍事得很。
  姜霁北知道他现在行动不便, 自己站了起来,踹了倒在面前的池一鸣一脚, 跨到池闲身边。
  池闲皱着眉, 蔚蓝色的眼睛仔细端详着姜霁北:那个畜生有没有弄伤你?
  没有。姜霁北摇头, 我倒是往他头上来了两下,他没死吧?
  两人一同把视线转移到池一鸣身上,各自心怀鬼胎。
  姜霁北心里清楚得很, 池一鸣突如其来的呆滞过于怪异。
  不同于恶疾发作,他倒下之前的表情不是痛苦, 而是惊讶与困惑。
  那一瞬间的池一鸣张着嘴,倒吸一口冷气,他不可思议地盯着自己掐住姜霁北脖子的手,随后慢慢松开。
  姜霁北不会忘记那样的池一鸣。
  那时的他目光茫然, 没有嫉与恨,充满了突遭打击的混乱,像个失忆症患者,把你是谁,我是谁,我在干什么在额头上描了三行。
  池一鸣的变化,多半是从房门悄然打开之后开始的。
  门外的池闲也一反常态,只是待在门外盯着,不似往常般冲过来。
  就好像是只需要待在门外看着,就够了。
  这是在发什么功?
  姜霁北微微转头,用余光悄悄观察池闲。
  虽然自己对池闲的便宜哥哥没有丝毫关怀之情,但可以用来探一探他。
  想到这里,姜霁北俯下身,作势要扶人:我好像打得太
  太少了,应该多打几下,他心里如是想。
  但姜霁北嘴上不说,手离池一鸣越来越近。
  给他一点教训,挺好的。池闲说得笃定,伸手把姜霁北往后拉,他绝对没事。
  说话之时,他又凝着蓝眼睛盯向池一鸣。
  池一鸣立刻抽了抽,胸中涌出一口气:呃。
  简直是言出法随,姜霁北匪夷所思地观察着这一切,琢磨着池闲绝对大有问题。
  笃笃笃
  外面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姜霁北和池闲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眼。
  这么晚了,是谁?姜霁北用气音问。
  不会是池闲的父母,池闲的父亲这周连上一周中班,他母亲此时正应该在超市里工作,不可能在这个点回家。
  池闲摇摇头:我们过去看看。
  姜霁北推着池闲的轮椅,来到门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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