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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小到大,从小到大你真正关心过我吗?你只关心成绩单好不好看,老师写的评语动不动听,别的阿姨叔叔提起来羡不羡慕。你不知道我喜欢玩什么,爱吃什么,在乎什么——我只是你炫耀的工具,是你扬眉吐气的面子!”</p>
  温渔一下子委屈了,他胸口剧烈地起伏,眼眶有点红,站在原地,连那些沸反盈天的人声都听不真切,耳畔只有自己粗重的呼吸。</p>
  那边良久都没有在说话,可能因为温渔从不曾这样发泄,她无从应对了。</p>
  “够了,妈,真的。”温渔说,摩挲着手机的指头显出几分不安,“走的人是你,现在就别还摆出一副慈母样子来关怀我。”</p>
  “温渔,妈妈真的没有……”</p>
  “你不是想知道我考多少分吗?”温渔攥着内兜,语气尽量平淡,“653,全市第二,去炫耀你儿子有多能念书吧,可以了吗?”</p>
  女人终于慌乱,急切切地挽回:“小渔,我不是这个意思……”</p>
  温渔生硬地截断她的话:“你要是真为我好,就赶紧离婚吧。我不想被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说他有多可怜。”</p>
  言罢他再不管女人还有什么好说的,一声不吭挂掉了电话。浑身的力气都仿佛被抽空一般,温渔靠在身边的一棵榕树上,缓慢地吐出一口浊气。</p>
  冬天的西北风能让他的脑子冷静下来,温渔一动不动地站了一会儿,直到手脚都有点冰凉,才重新站直了,往猫咖里面走——他在那一刻忽然觉得这些丢脸的时候最好让崔时璨看见,他会来安慰吗,转念一想还是算了吧,时璨说不出什么好话。</p>
  有时候温渔也疑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p>
  他还小那会儿,家里是标准的慈父严母一红一白两张脸。老爸忙于事业,对他要求就不算太高,考倒数和考第一都一视同仁地“儿子真棒”,好似只要他不违法犯罪,老爸永远觉得他是个好孩子。而老妈不同,她为了老爸的事业甘心当全职太太,然而内心多少有怨怼,全宣泄在了温渔身上。</p>
  在院子里玩不能超过半小时,吃饭不能说话,平时不能看电视,放学不能到处乱走必须马上回家,没写完作业不能看课外书……</p>
  不知道她到底想教出个中规中矩的优等生,还是单纯折磨温渔,他的童年被无数个“不能”“不许”与一根藤条组成,连习惯与否都谈不上。</p>
  等温渔反应过来,他就猝不及防地长大了,老妈说她受不了这样的生活,要离开家。</p>
  外人的难听话温渔也知道,说老爸头上有顶帽子,绿的。</p>
  然后老妈就走了,打包行李,仿佛突然消失在了他的生活中。老爸对此什么也没说,只让温渔照顾好自己,接着继续按部就班。</p>
  知道这一切的只有时璨,但他也没告诉时璨更多的。</p>
  温渔觉得自己性格怪,可能和扭曲的童年经历有关系,老妈走了之后他反而轻松些,不用再面对每天的“不能”,但紧随其后的就是别扭的青春期。</p>
  他的成长有所缺失,却谁都说不出到底哪里不对劲。</p>
  就像他和爸妈之间畸形的亲情——什么都知道,还是会伤心。等伤心结束了,迎来的就只有一片空荡荡。</p>
  对方察觉时,温渔已经不想再说任何了。</p>
  猫咖的门被推开,风带动上方悬挂的一串银铃,清脆的响声与店内的温暖或多或少驱散了温渔的郁闷。他重新洗了手,坐回崔时璨对面。</p>
  他离开了一小会儿,桌面已经被镇店之宝金吉拉占领,作业本与练习册堆在旁边,而崔时璨正把脸埋在金吉拉的背上,手捏着它的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摸。</p>
  温渔有点想笑,抬手揉了揉时璨的头发:“喂。”</p>
  “嗯,你回来啦。”时璨说,没抬头,依旧蹭着猫咪柔软的长毛,声音也含含糊糊的,像没睡醒,“阿姨说什么了?”</p>
  “听了也没屁用的,没事儿。”温渔拉开椅子坐下,喝了口柠檬水。</p>
  时璨明显不信他的鬼话,但也没多问。就像温渔从不旁敲侧击时璨父亲的病,对于他有点病态的家庭结构,时璨虽然好奇,从不主动打听。他们之间的友谊也总停留在恰到好处的地步,再往前稍显亲近,过于私密,于是在此止步。</p>
  这样是正常的吗?温渔偶尔想,但很快满足于现状。</p>
  他拿起时璨的练习册,把时璨刚做的完形填空订正了,又将答案解析抄在一边。全程时璨就趴在猫背上,姿势别扭,让温渔怀疑他能把自己闷死。</p>
  阅读理解的正确率有所提升,不过他没说出来,怕崔时璨立刻尾巴翘上天。温渔把练习册往他头上放:“还写不写了?”</p>
  “歇会儿。”时璨说,声音拉得很长,金吉拉被他抱着,舔了舔爪子,发出一声娇娇的喵叫,软得温渔都心颤了。</p>
  他摸了摸金吉拉的爪子,一张小桌,他和时璨也离得很近。</p>
  温渔垂着眼皮,把猫爪从肉垫摸到了绒毛,闷声说:“就现在这样,我受不了,想爸妈赶紧离婚,但是如果他们真离婚,我又不高兴。”</p>
  “为什么啊?”时璨问,抬起头抹了一把脸。</p>
  “不知道。”温渔继续摸猫,手法得当,金吉拉舒服得直呼噜,“可能我还在自欺欺人,觉得这个家比较完整。虽然她早就走了,要是真正和我没关系……忍不住埋怨。”</p>
  时璨拿起脚边的水壶给温渔加水:“也不是就没关系了。”</p>
  温渔有气无力地瞥了他一眼:“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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